關於自殺這件事，我常常有很多想法。
這或許是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就想過自我了斷，
也或是我真的參加過某個人的告別式，
所以我知道自殺之後留給家人的是什麼。
人生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只有不願意面對的事。
面對挫折想逃避並沒有錯，遺憾的是：沒有更多的精彩值得期待了。
在整理資料的時候，我又找到這封我寫給安仔的信。
掰掰安仔，謹以此信紀念你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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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安仔：
我總這麼想，就這麼一輩子，過多少日子都是注定的。
就像板塊飄移起伏，聚散之間的因緣是算不準的。世界很大，我還以為我們還會在那
個地方碰面，像候鳥。我是這麼相信著：會再碰面的。只可惜秉持的信仰終究抵不過現實
，回神的時候你已經和我們活在不同的世界了。我猜想，你一定會繼續彈著你的吉他，只
是身影不會再出現在九班教室裡、熱音社辦、舞台後隅、或你孤獨的房間。我想你還是會
像以前一樣，不修邊幅的頹廢，隨性搖晃，自得其樂。冷冷的不多說話，抱著一把吉他，
搖晃著腦袋像想甩掉什麼似的哼哼唱唱。抑或坐在舞台邊，鏗鏗鏘鏘地敲著爵士鼓，燈光
很暗，我看不大見你的臉孔，所以我只能猜想你一定是很有把握地敲著熟悉的歌，滿載自
信地投入，不帶很多笑容，敲下標準的拍子。你常在公車上，聽著喜歡的音樂，背著一把
吉他或在書包裡插著鼓棒，而我坐在後座或站在你附近，帶著沉默。我們不太講話，因為
你比較早下車，但或許像現在一樣，你先下了車，又趕往另一段旅程。
你是我很早就記起的名字。坐往小港方向的同學我總想先記得，我又愛說話，如果正
好搭上了同一班車，就可以聊個痛快。但對我來說，你總是冷冷的一個影像。只有偶爾聊
上音樂的時候，你會多講一些。我算上車早的，找一個靠窗的位置窩著，默默看著上下車
的人潮有沒有熟悉的臉孔出現。開始我們還搭同一班車，漸漸你開始騎腳踏車上學，也轉
到一類組去，於是我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對我來說，你留下的是靜靜的，酷酷的樣
子：不修理的鬢角、捲起的頭髮、不屑的表情。時光剪影在那個踏上公車就不太交談的日
子，淡淡的、灰灰的、藍藍的。我還記得，再來常見你是高二下的時候，那個瘋組樂團的
夏秋，我們用紅色的17歲搭起的夢。我還是會在唱起自由的時候，想起那團蜷縮在升旗台
後的日子，包裹著重金屬敲打耳膜的節奏，舞台震動地板的頻率，和緊張的發抖。我忘不
了在開場前，我回頭瞄見你的thumb up。那掛著蔣中正的牆後只有陰暗的角落，大概你
也習慣了吧，是嗎？在體育課的時候探頭進去，就會看見一組爵士鼓，隨興點綴的幾個音
箱還有寥寥散落的夢想。翹課的你偶爾會出來曬太陽打打球，跟我們這群老同學流汗、揮
霍、發蠢勁。那些日子，似乎都隨著光陰陷落，慢慢被藍色的陰鬱的海吞沒。是這樣嗎？
畢業那一天，我和高手吧在紅樓廁所前遇見了你。我笑著說，這大概會是最完整的九
班簽名，我自私地占有了九班的全部，哇哈哈。你也笑了。我們自以為會再次逃出這個泅
水的沙洲，像候鳥，一雙翅膀就足以越過五大洲。只是越燦爛的花火，熄滅越快。
我跟你說阿，死亡的本身並不可怕，因為可怕的是那之後你所留下的痕跡或什麼阿。
我在小四的時候也想過要自殺，那是單純的想逃避，因為我不想面對複雜的世界，好想逃
走，但逃走似乎不能解決什麼。少了兩隻手支撐的這個正崩塌的世界，留下來的是我們繼
續和他奮鬥。英才早逝、熱情、夢想和音樂究竟是什麼呢？我很想這麼跟你說很多如果，
但是過去了不會再重來，就像現場直播發送出去不能剪接修改，也不能再多做彩排。對你
的家人，我能說的大概也只有節哀應變，日子是要繼續的，有多少日子應該過活呢？我想
上天注定好了。我相信死後，如果你聽見了，請讓你的家人擁有健康，別讓他們因為失去
你，而失去了其他和你一樣珍貴的事物。
我想起世說新語。有一個人失去了他最疼愛的兒子，哭了幾天後他就不哭了。有人問
他：您不難過嗎？那人回答：生下他之前，我也很快樂，所以失去之後，我不是應該回到
原本的快樂嗎？
安仔，我希望你走得順利，慢慢走，偶爾回想起曾有過的日子，那就夠了。希望你在
另一個世界，也能夠很快樂，像我知道的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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