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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六合夜市回家途中,我一手拿著某人忘在捷運車廂中的果汁,一手牽著小表妹,晃阿晃的,看她跳阿跳。風暖暖的,今日是立春,高雄的好天氣於焉更添了點春味兒。

我跟她說:跟你說一件事,你不可以記仇喔。你學走路時坐螃蟹車,我都偷偷踢你耶!
她說: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說:反正我也不會再坐螃蟹車,你也踢不到,哈哈哈!
她說:那我以後要踢你的小孩的螃蟹車,我會一直記得的!哼!

於是我們都笑了。嗯,是真的長大了呢,我想。

早一點從鹽埕埔春市轉回停車場時,我邊走邊問她:佩錡,在學校裡有沒有人會嘲笑你發育得很早?
她靦腆的說:會阿,只是我都不理他們。
我問:他們都怎麼嘲笑妳的?
小表妹搖了搖手,說:我才不要提那些討厭的事。
我說:你不要理她們,她們是忌妒你。等五年十年後,她們都會羨慕你的。你要抬頭挺胸,要對自己有自信,要愛自己,知道嗎?

她是我媽帶大的,歲月如流,今年已經要升國一了。

我記得在她剛到我們家時,有一次媽帶我們去吃丹丹漢堡,我和妹妹都很開心,媽說,以後帶佩錡多一份收入,我們就可以每周來吃一次漢堡了。那時她還很小,在襁褓中很需要人照顧,我和妹妹都輪流照顧她。她大一點,我才意識到,阿,這人是來跟我搶媽媽的。媽媽都愛她,不關心我。那時的我很彆扭,生了悶氣便偷偷欺負她,偶爾捏捏臉,或藏起她心愛的狗狗。但不知怎的,她卻特別黏我,總哥哥、哥哥的喚,出門也要與我牽手。後來舅媽工作穩定了,便接她回家,但她仍不時來我們家玩過瞑。那時她與妹妹或爸媽睡,很少跟我。她睡覺愛黏人,但一兩天忍一忍就習慣了。昨天她來玩,在我家過夜,我便讓出我的小床,自個兒去窩沙發。真的大了,慢慢覺得她是小女生,不再是那個咬奶嘴,大哭大鬧的孩子啦。睡沙發好不習慣,我兩小時便醒一次,輾轉難眠,遂想起過去的事。

我是個胖小孩,從小被"小胖"、"冬瓜"這樣子叫大。胖子跑不快,動作慢,如果又像我一樣少一根筋,就常常被嘲笑。那時的我很沒有自信,常常回到家就窩在被窩裡哭,哭一哭發現沒有人來救我,就跟自己說:陳建豪,你是男孩子,要堅強,不能哭。掉什麼眼淚,你真沒用!說也奇怪,幾次以後,眼淚便像催眠一樣乾涸了。一直到大學畢業,除了打哈欠,我的眼淚未曾再掉過一滴。最純潔的孩子,有時也是最殘忍的。因為他們不懂什麼是單純,什麼是殘忍。所以我聽到媽說,佩錡總是駝背、穿大外套時,格外有感觸。國小時有次穿了件正紅色畫小椰子樹的衣服,同學笑我像夏威夷土人,我便覺得不好意思,死命包著大外套不願再給別人看見一角。時值初夏,我熱得直冒汗,卻固執地不願脫下外衣。我自此再不穿紅色衣服。

也許是舊陳雜事,想起來感觸很多,於是我希望這孩子能別受那麼多傷。這世界很複雜,我讓自己選擇單純的視野去看,卻是因為我已經不再單純了。但我始終相信,這世界仍有許多簡單的人,抱著純粹的夢熟睡著。而醒著的人,應該好好保護那些易碎的夢阿。

深夜的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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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uste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